理想與現實的衡平,「我們與讀者的距離」——專訪 BIOS monthly 編輯部

理想與現實的衡平,「我們與讀者的距離」——專訪 BIOS monthly 編輯部

 

BIOS monthly 成立八年,一路以來被貼上「高冷」、「文青」的標籤,在文創界具備一定的影響力,但看似定位明確,主編若涵帶領的編輯團隊卻一直對於「自己是誰」深感困惑。「我們是什麼樣的編輯?」這個問句,貫穿了今年編輯部的所有實驗,每次打擊,都是為了釐清自己和社會的距離與關係。
 

重磅出擊!網路媒體的紙本冒險

「我們最近在做一個紙本企劃,希望有份實體印刷物可以跟讀者互動。」若涵介紹的企劃《野 yeah》,是編輯部通力合作大半年的重點項目。

之所以要從虛擬的電子裝置跨向傳統載體,來自內容製造者的深層渴望:編輯部過往在網路世界嘗試製作各種深度文章,也試過把想談論的主題拆成碎塊,拼接重組成多篇專題,但始終撐不起一個夠大的題目,把故事的方方面面談得完整。她以多篇集結成的【封面故事】為例,「讀者總是很難抓到這是系列專題的其中一篇,對他們來說就是單點式的閱讀。」

或許在某些新媒體公司能搭配工程團隊,發想各種不一樣的視覺呈現方式,但礙於人力與資源限制,若涵始終沒有找到滿意的解法,「乾脆回到紙本,以各種翻玩的形式帶給讀者更多體驗,也可以講述更完整的主題。」

這份起心動念要被實踐,說真的並不容易。首先他們必須齊心面對紙本、網站同時運轉,工作量擴增;另外關於主題與架構,也來來回回進行好幾個月的討論,才磨出想像的樣子。「我不喜歡跟沒有想法的人一起工作,也很慶幸從統籌者、撰稿、攝影等不同工作守備範圍的編輯都是對內容有堅持的人,不過這樣的團隊本就需要花非常多的力氣溝通,才能協調出所有人都有興趣的題目,每次週會都要開兩到三個小時。」

最終訂出的方向「野」,想談的是創作的原生奔放,更想同步展現編輯團隊的「野性」。「外界認為我們就是文青媒體、照片拍得很美而已,這多少有點令人不甘心。」雖然 BIOS monthly 不太會被歸類於典型意義的「地下」,但編輯部在藝文雜誌的領域內就報導角度、寫作方式、攝影企劃各方面都有不少「破格」的努力,嘗試將內容做得夠深,在既有的版位中展現一定的文學性與藝術性,「讀者可能沒有感覺,但這點小小追求是編輯部與眾不同的性格,也是一種野性。」

在選題上,他們也打破傳統「創作者」的定義,試圖從生活周遭採集創作的野性。有些人或許不如李安、蔡明亮般有名氣,但你就是會好奇,想將他的經歷吸納進自己的生活裡,比如「財哥專業檳榔攤」的攤主如何創造出一種個性發言的類型?或是《玫瑰瞳鈴眼》的編劇究竟抓到哪些元素,至今讓觀者仍有共鳴?「簡士耕之後還參與了《紅衣小女孩》、《返校》等劇本,回頭問他寫《玫瑰瞳鈴眼》的經驗,發現他當時會參考三幕劇的結構,以及希臘悲劇的構成,這些解析就跟文學討論是一樣的。」若涵說,這種生活中的創作能量,就是他們想捕捉、留存給這個世代關於野性的「不標準答案」。

 

這個世界,真的需要 BIOS monthly 這樣的媒體?

「我們也很好奇,這樣的編輯部是不是被外界所需要?」紙本企劃促使他們從自己的世界抬起頭、望向市場,藉由銷售狀況去評估編輯鍾愛的主題是否的確擁有一批興趣讀者,BIOS monthly 一直是相對任性的媒體,很多題目就是照自己的想法去做。但我們也想找到一種任性,是大家會支持你去做的。」

這或許是公司對於編輯團隊的期待,也是內容製作者所需要的成就感。如果每次推出的專題總是乏人問津,一直做下去難免覺得沒意思,「我想知道自己好奇的東西裡,有哪些會是讀者也好奇的部分,想找出這個交集。」雖然編輯部依舊任性,不打算和一般網路媒體一樣,單靠網頁瀏覽數決定題目走向,「有些還是想做的內容,就是會一起做,」但不可否認,他們正在揉捏調和,希望找出內容製造者與讀者需求之間的黃金比例。

以今年的作家專訪為例,編輯部跨出談論創作本身,更多分享創作者的生活,甚至藉此為社會議題發聲。比如為小說家陳雪與她的伴侶早餐人拍攝婚紗照,「在藝文生活這個空泛的詞裡,想找到外界有共感的角度,讓讀者和我們一起享受閱讀,進而去了解同婚議題。」若涵強調,這不是妥協,更不會刻意製作編輯部沒興趣但點擊率較高的主題,而是反過來思考,編者有興趣的主題,能否拉出一個可愛、有意思的角度,吸引讀者觀看。

 

熱門話題要不要做、怎麼做,都是痛苦的抉擇

還有一種狀況是編輯深感興趣,也覺得可以帶進不小的流量,最後卻沒有製作成主題的內容。

例如今年的金鐘獎,編輯部因為紙本企劃如火如荼執行中,人力有限,難以做更多的相關報導。「知道大家會喜歡《我們與惡的距離》這個題材,但所有媒體都訪了一輪,我們還要做嗎?當時選擇了不做,但後來看到其他媒體的流量好,談的內容也有趣,就會有點小後悔。」

到了金馬獎前夕,厲害的導演會待在一個房間被不同的媒體輪流採訪,一整天談論類似的內容,而一名採訪者分到的時間,大概問完電影就差不多了。到底要怎麼做才能在一堆金馬獎相關的報導裡浮出來、有差異化、被讀者看見,「這些人可能是編輯從小仰望的偶像,也夠有話題,但時間這麼短、很難做出平常水準的內容。要不要做、該怎麼做,都是讓人痛苦的抉擇。」

這種拉扯、掙扎和後悔,不時在編輯部上演。「現在就是最累的時候,有紙本企劃要露出,同時又在意金馬獎的到來,有些專訪編輯希望自己寫,但人力有限的情況下很難完成所有自己想做的事情。」

關於各種理想面與現實面該如何取得平衡,或許只能靠不斷的抉擇、後悔來累積經驗值,但若涵說,編輯部就是一個充滿稜角,卻希望溫柔對待世界的團隊。他們還在努力,一面堅持自己想做的事,一面摸索與現實接軌的方式。

 

【給老闆的一段提問】

若涵:「這個問題我一看就有答案,就是拜託老闆聲音不要這麼大。我不懂為什麼老闆連坐在我的隔壁,講話都要這麼大聲,很吵耶!到底為什麼啦?」


 
  • 採訪與撰稿| Sana
  • 統籌| 溫為翔